饿殍 清澈
1995年末养了两只小乌龟(宠物记)。刚买来的时候壳的直径不过3厘米。现在这两口子正冬眠呢——白眼儿狼,只认得我妈,忘了最初哺育他俩的姐姐。
11年前,哇,光阴荏苒,我那时还是个纯粹的小朋友呢,负责给他们买鱼。那时候和平里有个自由市场,里面有个鱼市,我特别喜欢在里面乱逛。最后买鱼苗,1块钱100条——当然从没有数过到底是多少条。那个叔叔捞鱼的动作特别娴熟,于是我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他也练就了百货大楼张秉贵的那手儿。买回鱼后要及时放到一个大盆里,否则它们会因为缺氧而很快死掉。喂的时候相当麻烦。先捞出一条鱼苗,一手按住鱼,一手持水果刀残忍地将其头部割下,然后将其身分为数段,扎以牙签,探入水中,挑逗乌龟,喂之。转眼我上初中了,他们也长大了。食欲不错,鱼得常买着。放学后再去就没有鱼了。于是我中午的时候拜托同学帮我打饭,然后骑去买鱼,送到家,再回学校吃饭。好在离得不那么远,我也陶醉于骑着车满世界跑。现在的鱼苗可贵了去了。好像是十几块钱一斤。以前一天喂三次,现在三天喂一次。我妈比较讲究战术,等他们饿极了的时候,先喂些干粮充饥,等他们明白过味儿来,再喂鱼。瞧瞧,不论从食物质量还是服务态度上,我这个饲养员比我妈称职吧,可是这俩白眼儿狼,一天到晚跟我妈套近乎,献殷勤,对我则不闻不问,怕是早把我忘了,哎。
这其中有一件事情,很是震撼,久久不忘。买回来的鱼特别不好养,容易死。经常是买回来第二天就在水上漂了一层尸体,着实恶心。那是初秋的一天,我买回鱼后把它们装在一个小盆里,放到了阳台的某个角落,正好被窗帘遮住了。此后把这事儿给忘了!不知过了多少天,我突然想起来,啊,这下完了!我仿佛见到了那些腐烂的饿殍,散发着恶臭,浑浊的水……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而且迟迟不敢走去阳台。我陷入了一种恐惧中,一种对于我想象出的惨不忍睹的深深的惧怕。可是后来我还是去了。屏息,闭眼,拉开帘子——我惊住了!我看到的不是饿殍与腐烂,相反,清澈得很!而且鱼苗都很健康!一条也没有死!这怎么可能?那种落差感,现在想来还觉得震撼。后来摸索出来,那种鱼苗耐冻不耐热,有点儿像水仙,挺好养活的。
这么多年了,掀开帘子的那一幕,还经常在眼前浮现。我想象出饿殍吓唬自己,让自己陷入那样一种恐惧与厌恶中。但是当我真正去面对它时,呈现给我的,却是健康与澄澈——这不是一种讽刺吗?现在的自己,又想象出了多少饿殍呢?为什么迟迟不去面对呢?真的那么可怕吗?我在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