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丸子里的宽容
瑞典有道名菜,说来很简单——肉丸子。一般四五十克朗一公斤,倒是不算贵。赭石色的小肉球儿,不大,乍一看确乎勾不起什么食欲。提起丸子,我还是会想到奶奶做的狮子头,想到鱼蛋,想到元旦早晨和果子狸在茶楼吃的枝竹牛肉……
今儿去超市的时候,突然很想尝尝,就买了些。回来后包上锡纸在烤箱里一烤,嘿,还真香!外表金黄,油汪汪的,用白炽灯一照,温馨透亮——妄自揣测这也是它成为名菜的原因。今天出去查经快把我冷傻了,看着这小小的亮亮的丸子,顿时感到很温暖,很有家的味道。迫不及待捧着吃,用我敏感的味蕾使劲品着,想象着某个瑞典大娘做丸子的时候,都放了什么?
上网一查,发现正宗的瑞典丸子里有炒过的洋葱和用牛奶浸泡过的面包。回味下,其实还真没尝出来。这不像四喜大 丸子,冬菇冬笋啥的肉眼可见。也不像我妈瞎整的丸子,一看就知道放了胡萝卜丝儿。牛奶浸过的面包,你不说,我是砸么不出来的。模仿有些所谓的美食评论家的口吻,我也可以说:鲜香糯嫩。其实很多评论看起来蛮肉麻的,要我说,那纯粹是耍贫嘴。倘若真是吃美了,绝对没那闲情琢磨些个拗口的词去形容一种根本无法用辞藻堆砌出的感觉。
我的确吃美了。超越这丸子本身,我品出了两个词:宽容与自由。肉丸子的历史与其沿袭浸润着宽容。不知道最初是谁发明了这道菜,也不知道他/她是怎么想到去用炒过的洋葱和浸过牛奶的面包?有没有可能那时候牛奶刚好洒在了面包上,锅里有些炒剩的洋葱,然后他/她就顺手活丸子里了?——无从考证。每种丸子的诞生,一定都不是处心积虑的。一个丸子,可能包容着一个孩童的梦想,可能容忍着一个卑微妇人的尝试,可能容忍着一位受压迫佣人的想象力和自由……丸子的发明,是权贵金钱无法驾驭得了的。在他/她活馅儿的那一刻,没有谁可以颐指气使。丸子是一个奇特的小东西。当我们吃着它时,谁会想到制造它的人费了怎样的心思?谁的嘴能真正品出面包是浸在全脂牛奶还是脱脂牛奶里?如果瑞典的肉丸子从一开始就放脱脂牛奶,那么当他们尊重最初制造者的选择时,那就是一种无声的宽容,也是对于自由的肯定。
晚上看了一部记录朝鲜百姓生活的片子。我惊异于从他们的生活中领悟到的熟悉——不是因为《1984》那本书,而是女孩子书包上的挂饰,床头的小狗,妈妈叫赖床孩子时温柔,锅中的煎蛋。我想朝鲜妇女也肯定会做丸子。尽管她们的厨房安装着广播,收听着“老大哥”的训话,尽管她们从小就练集体舞,尽管她们从孩童起就铭记着要仇恨美国,尽管她们心中有个金色的永不落大太阳……但是当她们活丸子馅儿的时候,是无比自由的,周遭对于她们是微笑的,是宽容的,容忍她们的想象与选择,容忍她们的尝试与改革。
人民的政治,关注的往往不是社稷民生,而是类似于这种活丸子馅儿的自由。
(题外话,可能是由于刻苦训练集体舞,朝鲜女孩子的身条儿都特顺流儿——很是启发了我;果子狸看过说,她们那是饿的,也很是启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