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梦好

由灌肠开始跑题

 今天我做了一道肉酱面——名字叫小狐狸面,咱不标榜“意大利面”,一来还没去那儿真正吃过,二来有了传统的束缚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总之,比较成功。做法实在简单,关键在于:首先要把蒜末和洋葱丁在锅中炒香,出锅前加些Oregano。就在我把蒜末和洋葱丁放入油锅中的一瞬间,我忽然闻到了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人家是触景生情,我往往是嗅景生情(也有个怪癖,什么都好闻闻)。哟,我琢磨,这是庙会上灌肠的味道吧。我妈那边儿是回族,我爸那边儿是汉族,但是在我们家尊重我妈民族习惯(不同于信仰),不整猪肉。所以庙会上买的是小灌肠,浇盐水蒜汁儿食用。我炒出的,就是那股子浇在灌肠上的蒜的味道。

于是我掐指一算,正是庙会的时节。我打一出生就住在地坛东门,没事儿就去地坛里溜达,所以遇见过史铁生的概率极高。人家去思考人生,我去游戏童年,他描绘过的那些常去的地方,也留有我的脚步,亦或,味儿。这几天为了学瑞典语经常去少儿图书馆,文字简单,插图有趣——可能不大吸引儿童,但倒是十分地吸引我。儿童拥有的是真正的天真烂漫,于是不屑那些画出来的些许矫柔的童趣;而我生活在一个有着游戏规则和潜规则的成人世界,那些给孩童看的充满了想象与童趣的书,对我就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现在的孩子物质太丰富了,玩啥的没有。父母满足孩子要求的能力,可能只是受限于科技的不到位。比如孩子想向小王子一样去另一个星球,他父母兴许有那个钱,但是造不出机器。

我想说什么呢,我们小的时候,所谓的“80后”,向往的东西还是比较单纯,物质不那么丰富,但是又极容易满足。我的小伙伴在地上玩弹球儿就能乐此不疲一个下午;我小学一个同学天天上槐树摘槐树花给我们大家分吃——后被校长骂“没追求,这点儿东西都要吃!也不怕吃了农药致死?”我和我的发小天天相约去买晚报,然后她跟我分享怎么吃串红才能把所有的甜味儿一点儿都不糟践喽;我们一起造捕鼠器,拔了一个单元的自行车气门芯儿,养松鼠养死了还在一松树底下埋了,定期“上坟”。那条买晚报的路也不长,至今还在,只不过周遭的景儿全变了。那时我们一同去,怎么都觉得快乐,说什么都快乐,不说什么也快乐。周围的自行车来来往往,大人的表情可能一脸凝重,但对于我们来说那些仿佛都不存在。报纸上说什么,跟我们有啥关系,我们只关心时不时能一起找个茬儿出去。途中经过一个公共厕所,旁边有一个小矮棚子,里面住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听大人说那是“上访的”——毫无概念。但是每次路过那个小破棚子,我俩就对视说:上访的。于是得出的结论是:长大了一定不能当上访的,忒惨。最高兴的就是一起去庙会了。现在谁要是邀请我去庙会,当然我也回不去,就算我在北京,我可能会说:没别地儿可去啦?人那么多,又没啥新鲜的~~但小时候我可不那么认为,不但我不那么认为,我父母也没有因为上述原因就不带我去庙会。里面什么都让我兴奋好奇。看见一些花里胡哨的会唱会跳的我就激动。还有一个东西吸引我,就是“卤煮”。我妈顶腻味那个,闻见那个味儿就做作呕状,我也真信她真吐得出来。但是我看见那些人坐在那么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面前大快朵颐,时而抿抿嘴,时而砸么砸么味儿,就确信那是人间美味。不过我小时候还是很乖——在家尊重我妈不吃猪肉,在姥姥家不提猪字,也反复提醒自己“卤煮”煮的都是什么哟,脏!话说回来,后来长大了,翅膀硬了(四肢发达了),我吃啥不吃啥,全自己作主了。还经常和我那发小跑去吃小肠陈,不再偷偷问:唉,卤煮到底是什么味儿啊?然后听别人绘声绘色给我描述:听好喽,那个肠子什么什么味儿,那个肝儿什么什么味儿。写着写着我都想卤煮了,顺道想起了果子狸——咱俩当真应该回北京潇洒一回:豆汁儿,卤煮,麻豆腐……也没啥别的追求。

这跑题跑的,从瑞典跑回地坛东门啦。看窗外,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只有那肥硕的蹦跳的喜鹊,有点儿童年的影儿……

To Tanizee:我写完这篇entry后去看你的博,才发现你竟然也提到灌肠,卤煮,豆汁儿,小时候……这就是我们的默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