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否真的别无选择?
最近我在思考体制与人之间的互动。你是否也常常听到这句话:“没办法,这是体制问题。”体制问题是个筐,什么难题都往里装。可问题就是,把一切令人失望的无奈的愤怒的现状,都归罪给一个千疮百孔的体制,就完事了吗?人,就脱了干系吗?
不久前我写了一篇文章《全民造假》,描述我目睹华西一所高中的孩子在高考后如何为自己的档案造假。后来很高兴看到来自我挚友的回复,她说:“如今孩子编档案和曾经我们答政治历史考卷的动机没什么区别,你要么装疯卖傻要么被蒙在鼓里,什么样的系统造就什么样行为规则从而怂恿什么样的人类行为,我们毫无例外的都是这个系统的一员,当年如果有人号召大家在政治试卷上写下你的真实信仰,你听嘛?我们曾经也是他们,不是么难道!哎!”的确,在很多情况下,什么样的系统造就什么样的行为,甚至鼓励一些恶劣的行为。这一点对于在内地生活的人来说,太熟悉不过了。然而我还是想问:“谁制造了体制?”体制的背后,难道不是一个个的人吗?难道不是人性吗?
太多人选择冲着一份利益进入一种体制,然后选择跟随这种体制——哪怕它行将就木惨不忍睹,也依然紧跟不离。这些人也有苦衷,但是是一种折衷了的苦衷:“没办法啊,我们没有选择,体制是这样的,你叫我怎么办?”
其实,人人都有选择,选择不是问题,选择的代价才是要命的问题!任何选择都有后果,只不过,不是人人都愿意承担这个后果罢了。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里也提到了类似的看法。她说:“专制能够得逞,不可能靠一个人的伎俩,是成千上万人的合作,或至少他们的沉默,为专制者铺好了台阶。”她还写道:“……如果你们真觉得过去的时光很美好,当初你们为什么不为之战斗呢?你曾经有机会选择。”而这篇文章最锋利的一把刀子,便是这句:“如果你在这一切运动中保持沉默,那么当你被卷入政治机器中血肉横飞时,你要知道,不是别人,你,你自己,是你的掘墓人。”
有多少人,一边骂着贪官腐败,一边自己吃着特供的食品;一边骂着体制溃烂,一边削尖脑袋考公务员;一边咒骂潜规则坑人,一边黯然神伤自己进不去那个利益小圈子……如此,谁有资格骂体制?如此,当有一天体制的问题终于也殃及到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他能怪谁呢?他自己,便是自己的掘墓人!
空洞的咒骂毫无意义,只不过能带给人一份伪装了的道德优越罢了——虽然我吃D喝D,但是我还不忘骂D,两边都占着,岂有比这更美的事情?毫无觉醒毫无悔改,将自己撇干净的咒骂和批评简直毫无意义——除了口水,你做了什么改变?
香港也有很多人骂地产霸权,“赚到尽”,祸害香港。然而,又有多少人骂完了,晚上还是去光顾百佳,然后回到他所骂的地产商所修建的豪宅?然而在这些声讨地产霸权的人中,有一个不但骂了,还做了改变。他叫庞一鸣。他对于地产霸权的不公义做法痛恨到一个地步,决定抵抗所有地产霸权旗下的产业链。包括地铁,超市、各种服务。于是他骑上了自行车,不再搭地铁;他不再去地产商开的大超市,而是去街坊婆婆的杂货店;他不再去地产商旗下的建于各购物商场的影院,而是去老百姓自己经营的戏院看电影,虽然已经所剩无几……这样的生活当然不便利,甚至不那么舒服。有人说他疯了,他的确疯了,然而他的疯狂却比很多人的精明还要清醒!他一开始只是从自己做起,并没有要求别人先做,但是渐渐的,这种呼声可以行成一个气候。
还有一个人,叫做Benson,他过去专门帮助最有钱的地产商做室内设计,但是后来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香港这个地方竟然是全世界贫富差距最大的地方,他看到了穷人,原来这个世界有穷人!他没有单单咒骂体制,他开始走入这些人群之中,甚至在大桥下为露宿者发送糖水(“糖水”可理解为一种甜品,并非加了白糖的水),为了穷人的权益他开始四处奔走。
我有幸接触过这两位勇士,我佩服他们。体制有问题,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他们没有停留在咒骂。从自己做起,改变世界。把一切问题归结为体制的问题,然后不假思索为虎作伥享受既得利益还念念有词的朋友,收起你的伪善,这个城市,不需要这样的咒骂。你于改变这个体制,又是否曾经做出过任何的努力?不用问别人,我要先问我自己,每当我想要批评指责时,我就问问自己,我是不是完全脱了干系,我是不是有资格指责?对于改善它,我又是否做出了任何努力?
体制问题越是积重难返,越需要觉醒的一代,以创意,以勇气,从自己做起,跳出藩篱。是恐惧和欲望束缚了你我,不是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