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与知觉,对撞鼓浪屿

直觉与知觉,对撞鼓浪屿5)追梦的人

西班牙的高迪是我最喜欢的建筑师——无论是那鲜艳的色彩,仿生的形状,还是足够大胆的设想——并且,不仅设想,还实践过,而且,还在继续实践着!2007年去看巴塞罗那圣家教堂时,它离完工还远。等它终于,终于完工的那年,我还要去,我还要爬上那个十字架的顶端,再次俯瞰下面的那片殷红。“这个城市的白天是蓝色的,城市是红色的;夜晚则正相反”——曾经有个人这样评价这座城市,于是我便无法忘记了。

再去看圣家,是我这个平凡的人对于伟大追梦者的一种致敬。当这个百年梦想以繁复至极的形式华丽地呈现之时,我作为看到美梦成真的后人,想要见证这份感动,并且代代相传。

我所拥有的最致命的浪漫,便是做梦,且无法拒绝。我深深相信,梦想可以改变世界。那么,我这样一个爱做梦的人,看到鼓浪屿的八卦楼,心中便不会觉得林鹤寿有那么傻,反倒对他生出许多的同情,以致几分敬意。这座奇思妙想宏伟非常的建筑,其实本应是林鹤寿的杰作。它与八卦无关,但是因着其红色顶部有八道棱线,塔楼八面开窗,台基又是八角形,民间便称其为八角楼,后来叫着叫着就成了八卦楼。以讹传讹,便是如此。

八卦楼始建于清光绪33年,由救世医院院长郁约翰负责设计。这座建筑杂糅着巴勒斯坦、希腊、意大利和中国的诸多建筑元素——有人说他是胡来,且慢,如果八卦楼最后完工了,如果林鹤寿最终没有破产,那么谁敢说,八卦楼不会被后人评为世界建筑奇迹,引得游人争相来参观呢?哪里会有今日的落寞?

八卦楼的红色圆顶是模仿世界上最古老的巴勒斯坦阿克萨清真寺的圆顶;周围82根圆柱则承袭公元5世纪希腊海拉神庙的大石柱风格;柱间的横梁则与雅典的赫夫伊斯神庙相似;走廊下的青石花雕刻则是中国风格;内部通道是被罗马教堂所采用的十字形对开风格……

然而兴建这座楼却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简直是一个黑洞,迅速地吸吞掉林鹤寿的钱财。他为了这座楼掏空了所有的钱,变卖了家产,以楼房压债,向银行借贷——历时13年,这个巨大的梦渐渐变成一个一触即碎的肥皂泡。然而林鹤寿没有伸手碰破它,他选择了离开,像一个王子一样来到鼓浪屿,却像一个乞丐一样,一走,便再没有回过鼓浪屿……

许多后人很刻薄地批评他,甚至是指责他,以他为笑柄,说他“钱财比脑子多”。我并不想为他辩护,我只是想说,对于这样一个执着的追梦人,能不能为了他的浪漫,有那么一点点怜悯。

就算是一个傻子,看见自己的万贯家财一点点消散,也不能不为之所动,但是他为何继续了13年?我想那一定是因为他的梦想,他一定无比憧憬建好的八卦楼——也许他当时想的名字更为美妙。每个人的行为背后都有他的预设和判断,对当时的林鹤寿来说,他的心在哪里,他的钱财也在哪里。他的钱财当初若没有耗尽,现在又去了哪里?然而今天,我们至少有个八卦楼,尽管很少人问津,但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它也许只是你一个人的。

至少我去的那天,在人烟稀少的鼓新路43号,只有我一个游人,和这座楼,在安静中,我给予所有追梦的人以我最诚挚的敬意……

在这张椅子上休息后,我便起身前往八卦楼。

没什么人烟的鼓新路:

这张是最后上房拍的,几声快门的时间,腿上被蚊子咬了无数的包:

穹顶:

石柱:

林鹤寿当年从台湾为了躲避日本人而来到鼓浪屿,兴建自己的梦幻城堡。没成想,当自己落魄离开后,这座宏伟的大楼,还是落在日本人手里。1924年,日本人在八卦楼上挂上了“旭瀛书院”的牌子。战后八卦楼作为“敌产”被收,用作厦门大学文学院的新生远,后来又成了“鹭江美术学院”,还当过电容厂的厂房。文革期间则用来关押本地产的“牛鬼蛇神”……

八卦楼在1984年被定为博物馆。胡友义先生是风琴博物馆的创办人。现在它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风琴博物馆。

镇馆之宝,高10米,产自1872年。仅是安装3000根音管就要一年半的时间。我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有人在练习演奏。那声音庄严肃穆,充满了敬畏:

古老的风琴:

风琴上的装饰:

后院:

摇摇欲坠的大树菠萝:

掉在地上,咧出满肚子的香甜。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果,等等,我总不至于与蚂蚁争食吧,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在八卦楼上可以眺望鹭江对岸的厦门市:

事已成定局,历史永远无法假设,更不必假设。一个人在八卦楼,视野所及,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却听到了时而铿锵时而坚定的风琴声声。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要谢谢林鹤寿和郁约翰,谢谢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谢谢林的执迷不悟,这是一份他所不能消遣,却遗留给后人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