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鲜艳的红色
我宁愿将我工作的地方视作一座圣山。
这个新界普通的山头有着5间不同的机构,每日经历的,是人间的苦痛、黑暗、创伤,所幸还有爱和希望。这里有一个邻舍辅导山庄,有我们这间青少年服务机构,一间基督教福音戒毒所,一处专为癌症晚期病人设立的静养中心,和一个专为长期病患者安排的疗养院。说是疗养院,病人多是住到离世的一天。
每一个清晨和夜晚,我都坐着小巴上下山。有时我也会选择独自行走这一程山路,模拟人生百味。进入春天后,许多生命争奇斗艳,在一片夕阳的余晖中,我看到疗养院白色的病房,以及里面一张张平行的病床和其上蓝白色相见的病号服。我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是窗边植物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却仿佛他们跳动的心脏。
我经常在早上的小巴上看到带着孩子的父母,他们的孩子很特别,要么是痴呆,要么有严重的残疾。不久前我看到一对父子坐在我的座前,那个儿子哪怕从后面看也可以判断出智力有着很大问题。他的左手仿佛一只真空包装的凤爪,扭曲着,抽搐着。他有时会回过头来乜斜着眼睛看我,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那种目光,便低下头来。同时我也看到,他不停地流口水。一路上,他父亲右手一直攥着一把纸巾,不停地阻止他即将滴落的源源不绝的口水。但还是有几次,这个父亲疏忽了,我眼见着他的口水像拧不紧的水龙头细弱却连续的水柱一般……
这样的父子和母女我见了太多。但是我从未有一次见到当父母的不耐烦。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和自己的孩子说话,甚至很耐心地劝诫讲道理——孩子的目光仍旧是呆滞而无神,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教诲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是父母们仍旧在做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场景我见了太多,再加上通往公司的道路一直向上,盘山而行,仿佛要将这个尘世甩在身后,这给了我许多思考的空间。我心中一直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是的我愿意坦陈这是一种恐惧: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无论是在我的腹中还是出生后,发现有了严重的疾病,或者是智力严重缺损——我可以面对吗?我如何面对呢?
比如何面对这个局面更令我难以承受的,是我根本不能面对这个“如何面对”的问题!因为我的预设是: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也绝对不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生活中很多事情看似掌控在我们手中,其实诚实地想想,人究竟能抓住什么呢?什么又在人的掌控之中呢?
对一切的事情,只有上帝才有主权,而人,没有特权。谁也不能要求自己免于苦难的经历。
近来我在思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三种爱的关系,便是父母、配偶和子女。而非常值得思考的是,在这三种最具切肤之痛的爱的关系中,却有两种是人完全无法掌握和决定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没有丝毫抉择的自由。唯独配偶,是人可以自行决定的。这种设计的背后,有着上帝怎样的心意呢?我不知道,可能需要用一生却苦苦探求。
如果我不能面对刚才提到的问题,我便没有真正领悟加略山上的爱,我便没有体会客西马尼园里的哀愁,我更不明白十字架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色!
在我对于人生感到彷徨甚至忧虑的时候,脑中出现了这首诗歌:《神未曾应许》。
神未曾應許,天色常藍,人生的路途,花香常漫,
神未曾應許,常晴無雨,常樂無痛苦,常安無虞。神未曾應許,我們不遇苦難和試探,懊惱憂慮,
神未曾應許,我們不負許多的重擔,許多事務。神未曾應許,前途順利,平坦的大路,任意驅馳,
沒有大山阻,青雲直上,沒有深水隔,一路通暢。副歌:神卻曾應許,生活有力,行路有亮光,作工得息,
試煉得恩助,危難有賴,無限的體諒,不朽的愛。
在诗歌的安慰中,我找到了答案。神未曾应许,天色常蓝,人生的路途,花香常漫。但是,神却曾应许,生活有力,行路有亮光,作工得息。试炼得恩助,危难有赖,无限的体谅,不朽的爱!
写到这里,我几乎泪流满面。虽然我对于苦难仍旧有着许多问题,但是我亲身经历到,在这变幻莫测的尘世,如果不是认识了神,如果不是有了永恒的盼望和信心,我必如浮萍一般,多么的无助、可怜。死亡的恐惧吞噬我,痛苦的渊薮折磨我。但是,因为十字架上的那一抹鲜艳的红色,我的人生从此便真的不一样。
我的主我的神,我感谢你!我心还要赞美你!你的同在,便是我最大的安慰!